之前,我一直很佩服那些在压力环境下仍然能够理性思考和决断的人。我以为,理性意味着聪慧,成熟,强大,于是立志于成为那种理性主导的人。如今,朋友经常说我十分理性,在许多情况下都能保持清醒思考,而不是在慌乱中被情绪支配。代价是,我好像更难被生活中的小事牵动情绪,并且一步步扩大至方方面面,甚至对自己、亲人朋友的痛苦都无动于衷。而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,我都会担心自己是否会失去同情、难过之类的情绪,成为一个所谓理性但实际麻木的人,麻木到失去作为人的情感。
至少,我之前是这么想的。
我的妈妈骨折了。
她在奶奶家住。晚上起夜,为了不吵醒睡在客厅的爷爷的陪护,关着灯走到卫生间。两步路的距离,上百遍的经验,她还是不小心摔倒了。这一摔,竟然把小腿两根骨头都折了,还有脚踝附近粉碎性骨折。
这件事,妈妈拖了半个月才让我知道。我当时在微信问我寒假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西安耍,她告诉我,我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了。因为就在她摔倒之前,我爸才去医院做了胃部手术,这几周时间里,家里竟然没一个能站着的。我十分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,甚至想开开玩笑幽默一下。或许是为了在期末周保持平稳心态。这也是妈妈在做的。妈妈瞒着我半个月,就是因为我快要期末考试了。而我居然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。只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十分想家。
前几天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,我十分平静地问着她的情况,问谁在照顾她,做手术是否顺利,躺在床上怎么打发时间。她说,她在外公外婆家住,我今年回去得负责照顾爸爸妈妈了。我微笑着,说,我考完试就回去把你们接回家。没事的。
“没事的。”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,我忽然感觉到我眼角流下的一丝温热的眼泪。明明我的心情十分平静,就像古希腊哲学家的大理石雕塑一样面不改色。
没过多久,就是今天早上,我最好的朋友突然摔车了,手腕非常痛,腿也擦伤了。这次,我也很冷静地关心他的情况,为他包扎,问他要不要去医院。我感觉我在很理智地解决问题,然后提出建议,让他把那辆破电动车赶紧换了,换个大点的,新的。
然后,我说,“没事的。”那时,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热湿润眼眶。
我感到高兴,因为我发现我对情绪的感知在潜意识中仍然敏感,只是变得不易表露出来。在对外界的探索和接触中,我逐渐学会了保持沉默和内敛的技巧。事实证明,这些技巧是有用的,是成熟的重要步骤。虽然它也是一种麻木。要说麻木的话,那也是我对常驻的痛苦感到麻木。在频繁的压力和焦虑中,强迫自己保持冷静,忽略情绪,直到对情绪受体不再敏感。
……我不知道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。可能是期末周压力太大,不想复习偏微分方程罢了。从高中之后,我的表达能力逐渐下降,自我反思时间也减少了。我感觉我并没有变得更理性,因为我的数学成绩并没有变得更好,也没有强迫自己现在去复习(很明显现在复习是最优解)。这么看来,我好像是麻木多一些。只是没被麻翻而已。
……我好像在之前的博客里说过类似的话。看来我已经掉进循环了。
我很努力地长成大人,但保护我长大的母亲却摔倒了。
可能“长大”就是逐渐变得麻木的过程。员工越老经验越丰富,只不过是员工做工做得麻木罢了。然而他们却把麻木当做“经验”,当做“理性”,当做“成熟”,拿出来给人讲,让小孩走他们的老路,变得所谓“理性”、“成熟”,接受他们创造的那个世界,那些世界所谓的“规则”,一遍又一遍,像齿轮旋转,却在原地踏步。
我看不到我的未来,因为我不知道要往哪里走,也没有对未来的愿景。我学着数学,却越发感到对探索未知的无力。茫茫的未知包围着我,吞噬着我,我拼了命地与虚无搏斗,然而挥出的每一拳都打在我自己的身上。我的脚下没有地面,我的面前没有道路,我依靠着惯性前进,却根本分辨不清方向。
前几个月我摔车的时候,我没有感到难过。但是我会为其他人的痛苦和不幸感到悲伤。为什么?可能和那些喜欢看动漫电影磕 cp 的人差不多?我不想把我的情感和情绪依靠在别人身上,但我自己又没法处理……我好像把什么东西混淆了?
现在不应该想这些,甚至不应该写这些,因为这些问题不可能很快得出答案。如果我一直写的话只会反反复复沉浸在这些无边无际的思考中,我会变得越来越麻木。
我应该写点别的东西,比如我买了双新鞋;元旦和朋友们在酒吧跨年很开心;不久前发现自己的博客被学弟欣赏,不能一直写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他们的眼;虽然过年要回去照顾家人,但是可以正式地有时间学做饭了。
至少,最差,我得到了一个结论,我并没有变得很理性。反正数学成绩不是很好。